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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南唐五鬼（第1页）

这醉仙楼也在城中秦淮河边，晚饭时分，华灯初上。纵是冬日里，这秦淮河一带依然热闹。三层楼的醉仙楼算得金陵城一流的酒家，纵使消费不菲，客人也依然不少。安嗣荣虽然深居简出，酒楼老板眼神却一点不差，丝毫不敢怠慢，直接引去上好的雅间。

安嗣荣随便要了几个菜肴酒品，便开始为符疏同详解金陵朝中的格局。

这南唐自唐末割据距今四十余载，正式建国号唐虽只十年，却算得承平日久。烈祖李昪对内用宋齐丘惜农轻赋之政，周宗尊士重商之策；对外保境安民，止兵息戈，乃得国势日盛。

三年前李昪驾崩，长子李璟即位。李璟好词赋，有才情，为人宽厚，却有失于宽纵。故而朝中党争不已。少壮派分为两党，陈觉、冯延巳、冯延鲁、魏岑、查文徽等为一派，暗中党附南唐元老宋齐丘；韩熙载，徐弦，常梦锡，江文蔚等为一党；宗室皇二弟李景遂，皇三弟李景达地位尊贵，不涉党争，唯皇长子李弘冀已成年，颇有权力之欲，近来有羽翼渐丰之势。

李璟当政之后，宋齐丘鼓吹开疆拓土。陈觉、冯延巳等人力主对东、南用兵，与东面吴越国，南面闽国，西南南楚国时有干戈。去年趁南方闽国王氏兄弟内乱，起兵灭掉闽国。然陈觉等人纵兵劫掠，致闽人降而复叛。随后陈觉身为枢密使却矫诏兵平叛。冯延身为宰辅不加制止，竟以事已动，不可停歇为由，派冯延鲁，查文徽率兵支援。诸将争功，前后失据，又有东邻吴越国钱氏兵助闽，竟至大败。世人皆言五鬼乱政。

事后韩熙载，徐弦，江文蔚上表弹劾，唐帝李璟大怒，欲斩陈觉，冯延鲁。冯延巳居中运作，宋齐丘亲自从九华山复出，力保二人。李璟竟免了二人死罪，只是贬了官职，冯延巳引咎辞职，此事就此不了了之。不半载，矫诏兵败诸人竟又纷纷复职。反倒是韩熙载被宋齐丘诬告饮酒乱纪，被贬了官，只授了宣州节度推官的闲职。不久更连江文蔚也贬去外州。

说到这里，安嗣荣叹道：“我慕这南唐之繁盛，望其能定华夏世界之乾坤。恰如今中原民众水深火热，社稷倾覆在即。大好时机，却恐唐帝缺少这当机立断之决心啊！”

符疏同道：“原来兄长有匡助南唐，定鼎中原之意。”

安嗣荣道：“我自幼家道中落，少年从商。目睹中原百姓频遭兵戈之苦，卖儿鬻女尚不得三餐温饱。南朝诸国富庶，百姓尚算安居乐业。尤以这南唐坐拥三十州，戴甲数十万。我华夏江山分久必合。今日契丹已现亡我朝之心，中原石氏岌岌可危。若能以南兵北图中原，驱逐鞑虏，护我众生，岂非中原百姓之福？“天道大义，众生安乐。”为兄创立天义社，唯此心而已。。”

符疏同肃然起敬，起身一揖：“今日方知兄长大计，乃图救民于水火，如此疏同愿追随兄长，但有差遣，定无不从。”

安嗣荣道：“愿得疏同此心。今日言及此足矣，他日必有须疏同鼎力相助之处。”

饭毕，见天色已晚，三人下楼取了车马回府。

到得大宅门口，向泽已在门口迎接。

安嗣荣道：“什么情况？”

向泽答道：“大约未时，有一波黑衣人，四五人一组从后巷企图潜入。被现后立即后撤；随后四人佯攻前门，不到一炷香也退出了。打斗生在前院内，对方死了两个，一个被我方射杀，一个负重伤后自尽，没有活口。我方被刀伤一人，伤势不重，已安顿到后巷，有专人照顾。”

安嗣荣：“查得出身份吗？”

向泽：“这些人都不在我们暗中监控的人当中，没有办法确认，但是他们使用的武器像是东瀛武士刀。”

安嗣荣：“好吧，人不用查了。去查证一下这些人起行动的具体时间，何时起，何时撤出。这些人只是被派来探虚实的。明天你把肖十二和肖十三两组人调回九里村。你在金陵城里的人须多加注意周宗大人的安全即可。”

向泽有些惊讶：“形势越来越严峻，大东家这里怎可减少人手？”

安嗣荣道：“我等已开始介入朝政，自然有人开始关注我们的生意了，所以九里村那边须多加留意。金陵城里不打紧，他们不敢名目张胆的动手。陈觉，魏岑等虽执掌机枢，金陵的城防却是在燕王李景达手中。何况近日里王朴先生和怀德要来了，无妨。”

向泽道：“是。”领命去了。

进得院内，依然干净整洁，一点看不出下午这里曾经过一场恶斗。没有惊动任何人，貌似不曾生过任何事。

安嗣荣对符疏同道：“天义社在金陵这些店铺生意，作坊却都在城外九里村。明天我们且去听琴，后日里没事了带你去看看。”

符疏同道好，便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日，安嗣荣和符疏同各乘车马来到秦雁楼，安嗣俊随侍在旁。早有侍女门口恭迎，来得二楼，但见一应茶歇摆设得十分精致。徐铉和常梦锡，韩熙载已经到了，迎三人落了座。

徐铉道：“钟谟那个家伙，包了场，请了客，自己却迟迟不来。羽栖姑娘已来打过招呼，更衣准备去了。跟安公子介绍韩熙载韩大人。”三人中安嗣荣跟徐铉交好，大理寺卿常梦锡也是认识，唯独因之前不涉官场，倒是不曾见过韩熙载。

赭衣那个微胖中年男子起身行礼：“下官韩熙载，久闻安公子大义。如今又将以大唐传国玉玺进献陛下，欲坚定陛下进取中原之志，此等胸襟见识，更令下官景仰。”

安嗣荣稽道：“‘钓巨鳌者，不投取鱼之饵。;断长鲸者，非用割鸡之刀。t’韩大人自中原赴南唐之初便书此《行止状》，虽为入仕求官，却丝毫未露乞求之意，反而显得气势如虹，畅述平生之志。此等才华节操，实乃南唐朝廷之清流也。安某仰慕久矣。”

徐铉也附和着笑道：“韩公自言能‘运陈平之六奇，飞鲁连之一箭’，可知韩公箭术了得，此番齐王比箭赐婚，韩公可有夺美之心？”

韩熙载赫然道：“徐学士莫要取笑，韩某已有家室。这等香艳之事，且由年轻人去闹吧。”

常梦锡一板一眼道：“哎，此事和有无家室何关，男人三妻四妾何其正常之事，何况皇长子也是立了皇子妃的，陛下和齐王也不曾说必须纳为正室嘛。”

韩熙载道：“即便是比箭纳妾，我韩某今日何等落魄，入仕二十余载，尚只官至六品，还遭那老匹夫构陷贬了官。有何颜面争此风头，罢了罢了，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徐铉道：“我朝规制，五品以上官员方得着赭袍。韩公虽官只六品，陛下却赐穿赭袍，可见陛下对韩公圣眷仍隆啊，韩公切莫灰心。”忽然想起来，又道：“咦，我等在这里说了半天话，钟谟那家伙还没到呢？”

忽有人高声吟道：“假中西阁应无事，筵上南威幸有情。不得车公终不乐，已教红袖出门迎。”但见一年轻贵公子手握折扇，击节而至。这公子金冠束，淡蓝金丝绣边长袍，腰悬玉佩，好一个江南翩翩佳公子，来者正是会稽钟谟。

落得座来，钟谟笑道：“我小钟向来是安步当车，翩翩迟来，不然你徐铉徐大才子也就不会写这诗送我了不是？”

徐弦笑骂道：“安公子和韩大人在此，你说话还是这般不着天不着地的。”

“唯大英雄能本色也。”钟谟说话甚是有些烂漫不羁“哎，安公子，听说你最近得了珍宝圣物，还要献给陛下，可是真的？这玉玺可是相传和氏璧所刻之传国玉玺？”一连珠的问题。

安嗣荣笑道：“正是，这玉玺乃是皇帝之宝，我朝国号唐，国主又是前朝大唐宪宗皇帝第四子李恪之后，乃当世正统。我等草民，偶得此圣物，自当进献陛下，归之皇室。不过这枚玉玺却不是大秦始皇帝那一枚，秦时那一枚玉玺相传为和氏璧所刻，丞相李斯用大篆上书八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玺失传久矣，世间所遗仿品甚多。在下所得这一枚大唐玉玺乃武氏称制之时用南诏进贡的缅甸翡翠所刻，上书“皇帝神宝”四个字。”

常梦锡道：“韩大人徐大人忠心耿耿，屡次上书，直言当下中原石氏无道，覆亡之日可期。我朝当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伺机北进中原。可叹陛下却宠信陈觉，冯延巳之流，这帮小人志大才疏，唯擅于媚上。玩弄权术，自行其是，使我朝军力财力长期陷于福、建尺寸之地不得脱身。我等夙夜忧心啊。可恨那冯延鲁上半年兵败于福州建州之间，下半年又败于南平弹丸小国燕敬宗之手。却仍不见陛下严惩。幸有安公子虽立身于朝堂之外，却能诛燕敬宗于前，献传国玺于后。望陛下得此大助，能振奋图强。”

钟谟道：“哎，这事我们可莫要抱太大的期望。咱们陛下这家人啊，可以说“有天降大运之幸，无当机立断之心。”安公子和符公子都不知道吧？先烈祖之时，杨氏昏聩无为，烈祖摄政久矣，百姓皆知有烈祖而不知有杨氏。值此当取之机，烈祖和心腹宋齐丘举棋不定。周宗周老大人上书疾呼：众望所归可禅而代之。宋齐丘嫉妒这等拥立之大计出于周宗大人，竟留周宗大人饮酒，自派快骑前去截下书文。后又在烈祖面前诬陷周宗大人有不臣之心。烈祖竟欲斩周宗大人，得徐玠大人力争，才得以幸免。自此周宗大人心灰意冷，事两代帝王均有明哲保身之意。”

安嗣荣默默重复道：“有天降大运之幸，无当机立断之心。哎。。。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正思衬间，侍女来禀：“各位贵人久等了，羽栖姑娘马上就来。”